3月11日，巫溪縣徐家鎮(zhèn)一線天山頂處碉堡遺跡。1932年12月15日，紅軍在這里突破了國民黨軍隊的防線。記者 謝智強 攝/視覺重慶
3月11日，渝陜鄂交界處，雞心嶺，海拔1890米。
國務院于2008年設(shè)立的界碑格外醒目，界碑的三個棱面所對應的區(qū)域分屬湖北省竹溪縣、陜西省鎮(zhèn)坪縣和重慶市巫溪縣。站在界碑處遠眺，入眼皆是高山深谷，懸崖千仞。
“攀上雞心嶺，一腳踏三??；去時不知歸，歸來身失魂……”這首記載于《巫溪縣志》中的民謠，描述的是清順治元年（1644年），挑夫從巫溪大寧鹽場經(jīng)雞心嶺古鹽道運鹽至湖北、陜西的艱辛。雞心嶺的險要躍然紙上。
但鮮為人知的是，1932年12月15日，賀龍帶領(lǐng)的紅三軍主力部隊正是經(jīng)雞心嶺，從巫鹽古道進入四川省巫溪縣（今重慶市巫溪縣）境內(nèi)。紅軍在巫溪歷時5天，經(jīng)過7個鄉(xiāng)鎮(zhèn)，行軍700余里。他們打倒土豪劣紳，分配糧食給窮人，向老百姓宣傳革命主張，在巫溪大地播下了革命的火種。
紅軍從雞心嶺進入巫溪
雞心嶺上的界碑右側(cè)有一條羊腸小道，因為長期鮮有人走，現(xiàn)已消失在半人高的灌木叢中?！斑@是過去川人運鹽入陜鄂的古鹽道?！蓖械奈紫h委黨史研究室工作人員向利華指著山坡告訴記者，當年賀龍率領(lǐng)的紅三軍右路軍便是沿著這條羊腸小道，從湖北竹溪經(jīng)雞心嶺進入巫溪境內(nèi)。
1932年6月，蔣介石調(diào)集重兵向各革命根據(jù)地發(fā)動第四次反革命“圍剿”。同年10月，賀龍率湘鄂西紅三軍，從洪湖出發(fā)，歷經(jīng)湖北隨州、豫西南、陜南等地，翻越大巴山，沿川鄂邊南下，于1933年1月13日進駐湖南桑植縣城，結(jié)束了3500多公里的長途戰(zhàn)略大轉(zhuǎn)移。
1932年12月中旬，紅三軍在湖北省竹溪縣兵分兩路。右路軍由紅三軍軍長賀龍率領(lǐng)，經(jīng)雞心嶺進入巫溪徐家；左路軍由紅三軍政委關(guān)向應率領(lǐng)，中共中央湘鄂西分局書記夏曦隨隊，沿巫溪陰條嶺（神農(nóng)架余脈）進入巫溪雙陽和蘭英大峽谷。
七蟒峽一役，嚇得國民黨縣長棄城逃跑
野豬峽，又名“一線天”，坐落在巫溪縣徐家鎮(zhèn)的一條小河溝上。一里長的峽谷，兩岸壁立千仞，谷寬僅二丈左右。
因其地勢險要，這里自古以來便是出入川陜鄂的咽喉要道。當年，國民黨黃濤部隊在一線天峽谷旁的山坡上設(shè)碉堡，居高臨下，大有“一夫當關(guān)萬夫莫開”之勢。
向利華告訴記者，1932年12月15日清晨，紅三軍右路軍先頭部隊從雞心嶺下山后，從山間小路快速穿插，奇襲一線天山頂?shù)锉ぁ｜S濤部隊失守一線天后，糾集了保安隊300余人退守七蟒峽。紅軍兵分三路，一路正面突擊，一路從河對岸山頭攻擊，一路翻到后面山頂居高臨下包抄，七蟒峽炮聲隆隆、槍聲大作，腹背受敵的敵軍倉皇向縣城逃竄。當時的巫溪縣縣長蔣登第獲悉紅軍連克一線天、七蟒峽后，嚇得棄城逃跑。
12月15日晚，紅三軍右路軍八九千人夜宿徐家壩，并在徐家壩花屋場處決惡霸，把土豪的糧食衣服分給窮人。當?shù)乩先酥两襁€記得，紅軍的部隊當晚就睡在老百姓的屋檐下，對群眾秋毫無犯。
“紅三軍留下的紅色遺跡，極大豐富了徐家鎮(zhèn)紅色文化的內(nèi)涵?！毙旒益?zhèn)黨委書記冉發(fā)軍介紹，目前，徐家鎮(zhèn)著力挖掘紅色資源，打造“講紅軍故事，學紅軍精神、唱紅軍歌謠、吃紅軍飯菜、走紅軍道路”的紅色主題旅游路線，每年吸引游客超20萬人次。
紅軍與老百姓結(jié)下魚水情
12月16日清晨，紅三軍右路軍從徐家出發(fā)，經(jīng)白鹿、雙陽，從陰條嶺邊到蘭英大峽谷頂，向巫溪通城夏布坪進發(fā)。關(guān)向應、夏曦帶領(lǐng)的紅三軍左路軍則從湖北竹溪的梨子坪、神農(nóng)架松柏一帶，沿巫溪陰條嶺余脈，經(jīng)蘭英大峽谷谷底向夏布坪挺進。
身著單衣薄褲的紅軍冒著嚴寒，攀山谷、過冰湖，經(jīng)歷了難以想象的困難，于12月18日在夏布坪順利會師。部隊攀越蘭英大峽谷一處被當?shù)厝朔Q為“死亡山谷”的峭壁時，有紅軍戰(zhàn)士和騾馬不慎摔下深谷。當?shù)厝藶榱思o念紅軍，將這里叫做“摔馬巖”。
巫溪縣委黨史研究室主任邵碧清告訴記者，紅三軍進入巫溪前，國民黨造謠誣蔑紅軍是“紅匪”，要“殺人放火”“拖豬宰羊”，當?shù)乩习傩毡粐樀枚愕搅松嚼?。但紅軍一路軍紀嚴明、公平買賣、不拿群眾一針一線，把老百姓當作自己親人，用實際行動贏得了老百姓的支持和擁護。
在徐家鎮(zhèn)、通城鎮(zhèn)，至今還流傳著紅軍把土豪的糧食分給窮人，一個銅板買一個橘子，留下棉襖、烏木筷子等物品抵飯錢等故事。紅軍在翻越陰條嶺、蘭英大峽谷時，也多虧當?shù)乩习傩盏膸椭?，才得以在冰天雪地里走出了這段“死亡山谷”。
在通城鎮(zhèn)，不少老人還記得當年紅軍“揮淚斬同胞”的故事。邵碧清介紹，紅軍在通城扎營時，因天氣寒冷，一名紅軍戰(zhàn)士烤火取暖引燃了農(nóng)民彭豐相家的草房；另有紅軍戰(zhàn)士為了給部隊“打牙祭”，誤把村民范永紅家喂的肥豬當作地主家的豬拖走了。為了嚴肅軍紀，紅三軍司令部作出決定，將違紀戰(zhàn)士就地處決。
在通城，紅軍戰(zhàn)士還抓住了正準備逃跑的當?shù)赝梁狸惖旅?，他隨身攜帶的皮箱里裝滿了窮人寫下的高利貸票據(jù)和地契。紅軍將票據(jù)和地契全數(shù)燒毀，并處決了陳德茂。對此，當?shù)乩习傩諢o不拍手稱慶。
一幅紅軍標語保存至今
邵碧清介紹，紅軍進入巫溪后，到處書寫“紅軍打富濟貧”“打倒土豪劣紳”“打土豪分田地救窮人”等標語，向群眾宣傳革命主張。
3月10日，記者在通城鎮(zhèn)長紅村張家大院紅三軍司令部舊址一間廂房的土墻上，看到了一幅落款為“紅三軍政治部”的標語。
張家大院是國民黨還鄉(xiāng)團團總張傳松的舊宅，守護標語的老人張同如今年已80歲高齡，是張傳松的曾孫，他向記者講述了這幅標語的故事。
1932年12月18日早晨，兩路紅軍在夏布坪會師后，賀龍將司令部設(shè)在張家大院，商討攻打巫山大昌鎮(zhèn)的作戰(zhàn)計劃。張家大院一樓一底，后有退堂正屋，左右兩邊是廂房，紅軍便在左右兩間廂房的泥墻上書寫了標語?！胺峙渫梁赖募Z食和衣服給窮人”和“紅軍為窮人得到土地糧食和平而戰(zhàn)”，并落款“紅三軍政治部，一九三二年冬，紅軍路過此地初次宣傳?！?/p>
張同如說，紅軍離開后，兩幅標語便一直流了下來。后來，右邊廂房因幾近垮塌，被居住在這里村民拆除后重建，當年的標語便只剩下了一張照片；左邊廂房則一直保存下來，墻上的標語也得以保存至今。
通城鎮(zhèn)黨委書記王兵告訴記者，紅三軍進入通城后，整個通城壩子都住滿了紅軍，山路上首尾相接全是紅軍，這條路也因此被當?shù)乩习傩辗Q為“紅路”。后來通城鄉(xiāng)大興村改名“紅路村”，現(xiàn)在叫“長紅村”；當?shù)氐男氯A小學也改名“紅路小學”，校名沿用至今。王兵介紹，通城鎮(zhèn)為紀念紅軍，建成紅三軍紀念廣場、紅三軍司令部舊址陳列室，打造紅色旅游線路，每年吸引數(shù)十萬游客前來重溫紅軍歷史，感受紅色文化。
1932年12月19日，紅三軍自通城出發(fā)，向巫山挺進。在巫溪短短5天時間里，紅軍把群眾當成自己的親人，他們打擊土豪，紀律嚴明，與當?shù)匕傩战Y(jié)下了魚水深情。紅軍離開后，當?shù)厝罕娮园l(fā)創(chuàng)作了《十字紅軍歌》《紅路》等歌曲，一直傳唱至今。
記者離開通城時，偶遇幾名紅路小學學生放學回家。一路上，他們唱著校歌《紅路》：“我們走在紅色路上，紅軍足跡在腳下閃光；拼搏中鑄造理想信念，我們播種春天的希望……”
（稿件原載于2021年03月29日《重慶日報》）
